如果是六年後, 二十九歲的澀澤龍彥，恐怕沒有心情去管一個看起來只是學生的普通人。

但現在，二十三歲, 大部分時間都被困在家族的澀澤龍彥，對於外面世界與外面的人還充滿好奇心。

他很快發現少年思維敏捷, 在他三言兩語下, 已經對這本讓多數成人都頭疼的高等數學有了系統概念，理解得相當不錯了。

“你有沒有考慮過, 將來去橫濱之外的地方讀書？”

不是澀澤龍彥看不起橫濱大學的質量, 而是這座港口城市的地理位置註定它會一直處於動蕩。哪怕這件事完結, 還會不斷有別的事, 地理位置決定了它的命運。以少年的優秀天賦, 前往全國知名的高等學府才是更好的選擇。

“還不太確定, 我有可能將來會去東京。”

悟子誠實回答。師祖說給他找咒術老師，結果杳無音信。難道讓他真的像劫匪一樣, 隨便抓個詛咒師當老師？既然有彭格列當靠山, 他為什麽不考慮一下從咒術高專入手？師祖不讓他變人臉, 沒說不讓他易容，你看他現在易容成千種的樣子不就挺好, 大家都覺得他是普通學生！或者他花錢請一個咒術專業的補課老師也不是不可以, 有錢有靠山，一切都好解決。

澀澤龍彥沒再多說什麽, 萍水相逢，他能提醒一句都是超常發揮, 隔壁監聽的異能科人員已經忍不住暗叫是不是白麒麟用了替身, 這段對話放在白麒麟身上過於OOC。

澀澤龍彥的異能有一個特殊效果, 就是被‘龍彥之間’所籠罩的異能者會被針對攻擊, 普通人會被隔離到不同空間。也就是說，他的異能真的是完全對普通人沒有傷害，純粹針對異能者。這就是為什麽國家上層很重視他的能力，上層多數都是普通人，這個社會的基本構造也是普通人占最大基數。

這也是為什麽死屋之鼠目前對他格外青睞的原因，死屋之鼠的現任首領非常討厭異能力跟異能者，哪怕他自己就是個異能者。如果九十九由基的願望是世界上沒有咒靈，讓所有人變成普通人，那麽死屋之鼠的現任首領，就是希望世上沒有異能，所有人變成普通人。

對澀澤龍彥來說，他哪怕到了橫濱開無雙，受傷會死的只有異能者，普通人就算死亡，也是橫濱本地勢力所造成，實話說，哪怕沒有澀澤龍彥，該死的人還是會死。

有關數學的交流，鑒於老師厲害學生聰明，只占用了他們很短一段時間。在還沒到站之前，兩人很隨意的聊起別的話題。

“家人？他們在另一個世界。”

“去橫濱是去看朋友的，聽說那邊現在很混亂，我的朋友養了好幾個小孩，我擔心他們會斷糧，買了很多壓縮餅幹給他們帶去。”

“長輩的話，師傅在法國鄉下，師祖下落不明，不知道跑哪裏去了。大約有個算是有血緣關系的人在東京，不過他不知道我的存在，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告訴他這件事。”

“不過我有很多朋友，他們都挺有趣。我還認識一個詩人！等他出了詩集，我也算是個認識大作家的人了！”

“在橫濱待多久？我還沒想好。大約要看混戰多久結束，我自己的事什麽時候都能辦，現在離開，萬一我的朋友掛掉，我一定會遺憾。”

“工作的話，我之前在橫濱的咖啡廳跟酒吧都有打過工，就是不知道那邊現在還開不開門。不過這種時候，我估計金錢也沒有意義了，說不定大家已經開始以物易物？”

“害怕？還好吧，我之前去過墨西哥，那邊也挺誇張，每天都跟活在戰場上一樣，但大家不都照樣習以為常的工作跟生活。人類的適應力可是很強大哦！”

少年的回答，非常符合澀澤龍彥對於普通人的想象。天真、美好又脆弱，大約他本就對普通人有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憐憫，因而他的能力才會將普通人隔絕在另一個空間，不受到異能攻擊的傷害。

澀澤龍彥已經大致了解了少年的情況，失去了更多的探索欲。普通人對於他來說就像沿途的風景，感興趣的時候看一看也不錯，比起來普通人，他還是對異能者那如寶石般多樣化又璀璨的能力更感興趣。

反正也是閑著無聊，他也隨口聊了聊自己的事。自己的興趣愛好，對美麗事物的執著，還有他雖然生活無憂，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，卻依然有著貴族才有的煩惱。過於乏味的生活，一成不變的風景，讓他感到來自靈魂的饑渴與空虛。

“我明白你的感覺，這個世界的娛樂種類匱乏到讓人感到絕望。”悟子長嘆口氣，“名著跟課外讀物基本沒有，不，應該說就連課內讀物都沒多少。游戲就更別提了，游戲種類的列表短到讓人落淚。”

悟子想起自己的世界，他當初能在研究所耐心呆那麽久，多虧雪莉給他偷渡的各種書籍，那些精神糧食打發了他大部分的無聊時間。結果這邊的世界，天啊，以前他讀過的那些作家的作品大部分都找不到，這個世界的人也太可憐了，連好書都看不到幾本。

“名著？課外讀物？看來你還真的挺喜歡讀書。”

澀澤龍彥感慨，他一開始還有些懷疑少年是不是什麽人安排過來降低他戒心，故意接近他的誘餌。所以他才會主動接近，想看看對方打什麽主意。現在看來，真的可能是巧合。

“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世界，跟他人接觸，可以拓展自己的世界。”

悟子認真講述他對世界的理解。

“但是我們能接觸到的人非常有限。能夠無視地理距離的差異，讓我們接觸到其他人世界的途徑就是書本。我想見識各種各樣的，更廣闊的世界。”

“這樣嗎，”澀澤龍彥笑了，“你跟我有些像。”

他或許也一樣，他對他人異能的好奇，也是對這個人的性格、人生的好奇。他收藏的那些異能結晶，其實也是一個個異能者的人生。

“你也喜歡看書嗎？”悟子誤解了他的意思，“那等我找到什麽好書，還有等我的朋友出了詩集之後，我也給你寄一本好了，有地址嗎？”

澀澤龍彥不知出於怎樣的考慮，將自己家族的地址給了少年。

此時已經到站，兩名因短途旅行相識的旅客相繼下車，澀澤龍彥沒理會隔壁車廂的監視者，直接跟悟子一起走向出站口。

此時這裏已經沒有任何查票的人員，完全可以隨意進出。

看到來接站的人，悟子眼睛一亮，連忙朝那邊揮手。

“作之助！”

他背著書包小跑過去，就像一個剛下學見了家長來接，開開心心跑過去的高中生，完全沒去擔心籠罩在這所城市的陰影。

倒是織田作之助，看起來比上次見面竟然更顯老了。大約他這段時間太多忙碌，胡子都沒時間剃掉，他的下巴殘留著的胡渣，直接給他的實際年齡翻了個倍，跟悟子站在一起他倒真像個長輩。

織田作之助看到悟子的新形象倒是沒怎麽吃驚，深紫色短發肯定要比之前的綠色爆炸頭正常太多。他將變裝當成悟子的個人愛好，就跟有的年輕人愛玩手機，有的年輕人愛玩車，悟子只是喜歡染發戴美瞳而已，很正常。

澀澤龍彥掃了一眼織田作之助，敏銳察覺到對方是某一方面的‘專家’，此人隱藏在衣服下勻稱的肌肉分布，可不是健身房或體力勞動者能鍛煉出的形體。

不過他被異能科來迎接的人叫住後，只得收回目光，跟對方交談起來。

悟子遠遠沖澀澤龍彥招招手，算是道謝跟告別，之後就跟著織田作之助一起去他停車的地方取車。

“那個人是誰，你跟他認識？”

織田作之助隨口問道，他曾經是殺手，對於他人的觀察非常敏感，更別提澀澤龍彥之前打量他的目光並未掩飾。

“路上認識的，他人挺好的，還教了我這本書上好多我不會的題。”

織田作之助看到悟子舉起的書後，眼神凝滯。

“唔，的確很厲害。”

高等數學？對織田作之助來說，這是但聞其名，未見其形的神秘魔法側存在！別說高等，他連高中數學都沒學過！十五歲就做殺手，之後一直混Mafia的織田作之助表示，那是另一個世界的神秘側語言，能看懂這個的人都值得仰慕！

——剛才的那位大概是政府部門聘請的什麽專家或者教授之類？

織田作如此推測。

悟子發現情況沒有他想的那麽差，你看，織田作還能開車接他！他還以為正常開車會遇到飛彈，這裏已經進入戰時特別狀況了呢！

“混亂主要發生在幾個大幫派之間，小幫派沒有能力跟野心去動那筆錢。”

織田作理解悟子的疑惑，開口解釋道。

“大幫派又有各自地盤，所以只要在他們接壤的地盤註意一下，避免卷入他們的摩擦之中就好。”

悟子皺眉：“這跟我在橫濱外面聽到的不一樣。”

織田作笑了：“外面傳言自然誇張了一些，但肯定危險也是有，盡量減少出門就好。”

“不，我的意思是，”悟子作為情報人員，立即給出專業推斷，“有人在控制輿論。這是很糟糕的預兆，他們有其他計劃，也許是想渾水摸魚，也許是想搞一波更大的事。”

一般都是亂成一鍋粥，外界卻謠傳說是風平浪靜，因為上層需要控制輿論，讓大家以為自己還生活在安全環境裏，不然容易引起人心恐慌跟民變。

現在卻是恰恰相反。說明有人在煽動輿論，煽風點火制造事端。他們想做什麽，就更值得深思了。

織田作聽了皺眉，他也反應過來了。

“到底是誰，他們想要在橫濱做什麽？”

每個人都對自己的故鄉有著歸屬感，哪怕再亂，橫濱也是自己生長生活的地方。當聽說有人打這裏的主意，織田作立即警惕起來。

“我乘坐的那輛車上有職業特工，我之前以為那只是同行的護送者。”悟子回憶，“看來他們來橫濱有別的目的。小心，作之助，最近恐怕要亂起來了。”

織田作點頭表示明白。

之後正如悟子所預言——橫濱橫空出現了‘異能狩獵者’，很多異能者被害，兇手不明。

火拼也不再局限於Mafia之間，所有勢力都互相懷疑，相互傾軋，人人自危。

橫濱這回徹底亂起來了。

悟子接到了太宰治的聯系，說港口Mafia首領想要見他。

“是想通過我聯系彭格列吧，反應可真夠快，不愧是橫濱地頭蛇。”

好久不見愛麗絲，不知道她長高了沒有？人工異能會長高嗎？如果一直長不高，未來他們就沒辦法一起逛街了，容易被舉報。他可不想連LOLI控的名號也從師祖那邊一並繼承，那個特殊稱號還是師祖自己留著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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